蜉蝣朝生

譬如朝露,去日苦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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风烟俱净






她知道真相的那一刻,感到天地都在旋转,世界是颠倒的,周遭人的面庞都看不真切,她一阵晕眩,耳边呼唤如潮声迭起,有的急切严肃,有的绵长温柔,有的听起来似乎轻佻却含着深情,这令她禁不住脑中浮现他们的容颜。牵萦于心的思念深埋多年之后终于再难掩,便满溢出来。她不知如何应对,茫然失措之下,她转身飞一般地逃离。

青石板路上没有太多行人,大多是零零散散散步的闲人。夜里零落地点着暮灯,是昏黄的光,照着她的前路。孑然的灯影投在路上,与周遭婆娑的树的影交错。她不知自己跑了多久,四下很静,木屐与石板路接触时发出声响,远处城镇的灯火在她眼中摇晃,连成一道并不明亮的线,闪闪烁烁着,将熄未熄,像一排六等星。这时候她感到疲累,四肢酸痛,呼吸急促,于是她停下来,环视周围陌生的光景。晚间的风拂过她的面颊,冰冰凉凉,像流动的细雨。

是下雨了。

正起了风,细细密密的雨这时从天而降,迫不及待要去亲吻她的面颊。她觉得很冷,身上的衣服并不算单薄,但风隔衣吹来就是透出一阵又一阵的冷意,兴许是因为衣角被打湿,雨水会向周边晕开的关系。她走到灯下,今日没有看见往常一惯的飞蛾成群,听说飞蛾是溯光而聚,所以明亮的灯光下总有千百只蛾盘旋着飞舞。

她伸出手,第一次认真地观察自己,灯下她的皮肤显得几近透明,似乎都能看清内里的静脉和青色的血管,鲜血在其间缓缓地流动。这时候风停下,她屏息凝神,倾听自己的心跳,一声一声,不急不缓,却很有力,像一面擂鼓。她闭上眼,脑中迷雾尽数散去,勾勒出清晰的面孔——那是她自己。从灾祸中幸存的那一刻她便失去的东西,此刻似乎又回归于她的心中。周遭的一切在此刻似乎都在向后倒退,在她眼中慢慢地静默,成了静态的画,所有声音都慢慢远去,变成悠远的、缥缈的烟云,天地间似乎就只剩下她一人,她却觉得宁静。

雨渐渐地大了,边上空无一人,雨水在她面颊上滚落,触感缓慢又真实。她抬头望着苍色的天,天边的云似动非动,而月亮不知何时已经升起,藏在云翳之中,见不得全貌,却能感到周遭泛着柔和明亮的光。远处似乎有脚步声,踏着水洼急切地来。她回头,视线中中岛敦撑着伞向她奔来。然后是突如其来的拥抱,令她睁大双眼呆愣在原地。

她听他反反复复地念着自己的名字。镜花,镜花。于是她回答说,是,我是,我是镜花。过了很久很久,中岛敦放开她,把伞挪了挪位置,刚好将她罩住——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全身湿透,前额的发有水珠下滴。于是她将他冰凉的手牵起,嘴角轻轻上扬。她听到自己说。我们回去吧,夜叉白雪还在等着。

Fin.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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